《舌尖上的禪 》(土を喰う十二ヵ月)- 比起禪食,我更想說的是…

(含劇透)

最近看了電影舌尖上的禪,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。

故事大綱取材自作家水上勉於 1978 年於雜誌《Mrs》連載的料理散文集《今天吃什麼呢?去地裡看看》,導演及編劇為中江裕司,用了一年半時間捕足山林的四季氣節變化拍攝而成。

故事主人翁作家 Tsutomu/勉(沢田研二飾)和他的愛犬 Sansho/山椒 以及 13 年前去世的妻子八重子的骨灰一起住在信州一座僻靜的山莊里。年幼時因為家庭資源匱乏,阿勉被送到京都禪寺拜師,9歲開始學習精進料理*。對他來說,每天的樂趣之一就是用田裡種的蔬菜和山里採摘的野菜做飯。特別是當負責編輯兼她的情人真知子(松隆子飾)從東京來訪時,樂趣就更增了。

看著主角如何由立春至冬至,發掘自然之賜予,以雙手親自接觸及製作食材,珍惜植物每一部分,連菠菜的根也不丟棄(也是寺院惜食的教導),到懷著感恩的心在用餐前合掌說いただきます,感謝大地的恩典。活在城市中的我們離大自然太遙遠,遙遠到與大地斷了連結一般,看著那些充滿生命力的食物實在教人感動。

當大家都在討論片中的食物何其吸引,教我更感動的反而是關於死亡的探討。

死神叩門的撼動

沒有近距離面對過自己的死亡,一切的理論都只是空談。阿勉經常接觸死亡,對八重子母親的死亡也處之泰然,由發現亡者至葬儀及骨灰處理都投頭之道。

直至,有一天…

阿勉因為突發心臟病暈倒,昏迷三四天後醒來,對生命與死亡的看法徹底地改觀了。

直至死神叩門之前,我們仍然以為有漫長的未來日子可以消耗,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。阿勉亦如是,每次見真知子都想邀請她來一起居住,希望找一個生活伴侶。在經歷生關死劫後,真知子終於首肯搬來同居,可是此時的阿勉已失去熱忱。我們在理性上都知道,死亡可以在無任何預兆下降臨,但到了真實面對的時候,才認知自己是否真正理解及接受死亡。阿勉在瀕死的當下非常恐懼,在救護車上不停說:我不想死,我不想死。醒來後就不斷思索死亡及死神這回事。

禪門公案有這一則:永嘉玄覺禪師往曹溪參訪六祖惠能,振錫揚瓶,繞祖三匝,六祖說:「沙門應有三千威儀、八萬細行,大德是來自何方,如何傲慢?」永嘉答:「生死事大,無常迅速。」六祖回說:「何不體取無生,了無速乎?」

阿勉仍是在參透死亡這回事,還沒有參到無生亦無死的境界,不過死亡這課題,已為阿勉的生命取態畫上分界線。

對生命的誤解與執念

有些事情,不把它圓滿就是想逃避面對。阿勉一直把妻子骨灰放在家中,不為她建墓安葬,就是不想讓妻子離開自己一樣。喪失過至親的,相信會明白這樣的執念,不希望收拾亡者的生活用品,不捨得把衣物處理,實情是不接受至親的離開。阿勉走出鬼門關後,終缺定將骨灰撒到湖泊。人的神識離開了,生物物質回歸大地最自然不過,執念要「留」,就是顛倒夢想。他甚至不讓真知子知道這件事,既然他對真知子已沒有愛情的留戀,多餘的妄念徒令對方煩惱,何苦再糾纏下去。住在山林,看著日轉星移,四季更迭,靠山吃山,不時不食,更可以把握機緣,觀察萬物皆是因緣和合,雲過無痕。

電影一直在表達阿勉在寺院學習到的各種採收、煮食技巧,電影開場不久亦特地以禪師訓語表達對煮食的禪修方法。可是阿勉當時是邊煮食邊寫作,直至釜飯因為柴火太猛而焦了;其後他便開始用天然氣煮食,方便快捷易掌控。到電影最後,他終於可以坐定定在柴火爐前,專注爐火控制,真正做到禪師說的Mindfulness生活。

另一場景亦甚有意思,每天晚上,阿勉睡到床上都會輕輕說:皆さん、さよなら。(各位,再見。)

這時聽到電影院內觀眾發出笑聲,畫面看似很滑稽,但其實這是佛門的練習,每天睡前都當作這是最後一個活著的晚上,試著反思當天有沒有未處理而讓你要後悔的事情,如果第二天可以醒來,便當立即處理,以免積存在死亡一刻太多懊悔事情沒處理以至影響轉生。

我很喜歡這電影,白馬村的四季變化,由大至小,由遠觀至近攝,讓人神迷;關於禪修細節,關於死亡的彼岸花、白光等細意象徵也看出導演的用心。電影拍攝到食物的美味當然令人唾涎,讓我更細味的,卻是生與死這題目。

*精進料理:修行佛門的人,應該避免美食和肉食,盡量保持素食和菜蔬食物。

電影只限場數在藝術中心播映,支持入戲院慢慢品味閱讀當中的美味人生:https://hkac.org.hk/calendar_detail/?u=9NC31_s1s-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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